《太平广记》 卷第三百五 神十五
王法智 李佐时 韦皋 窦参 李伯禽 肖复第 李纳 崔汾 卒秘王法智 桐庐女子王法智者,幼事郎子神。大历中,忽闻神作大人语声,法智之父问:“此言非圣贤乎?”曰:“然。我姓滕,名传胤。本京兆万年人,宅在崇贤坊。本与法智有因缘。”
与酬对,深得物理,前后州县甚重之。桐庐县令郑锋,好奇之士,常呼法智至舍。令屈滕十二郎,久之方至。其辨对言语,深有士风,锋听之不倦。每见词人,谈经诵诗,欢言终日。常有客僧诣法智乞丐者,神与交言,赠诗云:“卓立不求名出家,长怀片志在青霞。今日英雄气冲盖,谁能久坐宝莲花。”又曾为诗赠人云:“平生才不足,立身信有余。自叹无大故,君子莫相疏。”六年二月二十五日疲,戴孚与左卫兵曹徐晃、龙泉令崔向、丹阳县丞李从训、邑人韩谓苏修,集于锋宅。会法智至,令召滕传胤,久之方至,与晃等酬献数百言。因谓诸贤:“请人各诵一章。”诵毕,众求其诗,率然便诵二首云:“浦口潮来初淼漫,莲舟摇荡采花难。春心不惬空归去,会待潮平更折看。”云:“众人莫厮笑。”又诵云:“忽然湖上片云飞,不觉舟中雨湿衣。折得莲花浑忘却,空将荷叶盖头归。”自云:“此作亦颇蹀躞。”又嘱法智弟与锋献酬数百言,乃去。(出《广异记》)
桐庐县有个姑娘叫王法智,小时就供奉郎子神。大历年间,有一天忽然听见神像发出大人的说话声。法智的父亲问:“是圣贤在说话吗?”神像说,“是的。我叫滕传胤,在人世时,是京兆万年人,家住崇贤坊。我和法智姑娘前世有缘。”与他唱和,深得世理。附近从州官到县令,都很敬重他。桐庐县当时的县令叫郑锋,也是个传学之士,曾经把法智请到府宅,让她请滕十二郎,很久才来,郎子神对诗或辨论经书,谈锋很健,才华横溢象饱学之士一样,县令都听入迷了。他只要遇到会作诗的人,就和他作诗朗诵,终日欢谈。曾经有个游方和尚找法智姑娘化缘,郎子神和那僧人谈得很投缘,并赠和尚一首诗:“卓立不求名出家,长怀片志在青霞。今日英雄气冲盖,谁能久坐宝莲花”,和僧人开了个善意的玩笑。又曾经赠人一首诗:“平生才不足,立身信有余。自叹无大故,君子莫相疏”。表达了他的情操。大历六年二月二十五日夜晚,戴孚、左卫兵曹徐晃、龙泉县令崔向、丹阳县丞李从训,还有县里的士人韩谓、苏修等人,聚会在桐庐县令郑锋府上,正好法智也来到,令召滕传胤。过了一段时间才到,徐晃等人对了几百字的诗后,就请诸贤每人各献诵一首,大家做完了,就要求郎子神作诗,他张口就朗诵起来:“浦口潮来初淼浸,莲舟摇荡采花难。春心不惬空归去,会待潮平更折看。”诵完说:“大家别笑,我再诵一首。”又吟道:“忽然湖上片云飞,不觉舟中雨湿衣。折得莲花浑忘却,空将荷叶盖头归。”然后谦虚地说:“写得很浅陋。”又让法智接着和县令郑锋酬对了几百字的诗,才离去。 李佐时
山阴县尉李佐时者,以大历二年遇劳,病数十日中愈,自会稽至龙丘。会宗人述为令,佐时止令厅数日。夕复与客李举,明灯而坐。忽见衣绯紫等二十人,悉秉戎器,趋谒庭下。佐时问何人,答曰:“鬼兵也。大王用君为判官,特奉命迎候,以充驱使。”佐时曰:“己在哀制,为是非礼。且王何以得知有我?”答云:“是武义县令窦堪举君。”佐时云:“堪不相知,何故见举?”答云:“恩命已行,难以辞绝。”须臾堪至,礼谒,蕴籍如平人,坐谓佐时曰:“王求一子婿,兼令取甲族,所以奉举,亦由缘业使然。”佐时固辞不果。须臾王女亦至,芬香芳馥,车骑云合。佐时下阶迎拜,见女容姿服御,心颇悦之。堪谓佐时曰:“人谁不死,如君盖稀。无宜数辞,以致王怒。”佐时知终不免。久之,王女与堪去,留将从二百余人,祗承判官。翌日,述并弟造,同诣佐时。佐时且说始末,云:“既以不活,为求一顿食。”述为致盛馔。佐时食雉臛,忽云:“不见碗。”呵左右:“何以收羹?”仆于食案,便卒。其妻郑氏在会稽,丧船至之夕,婢忽作佐时灵语云:“王女已别嫁,但遣我送妻还。”言甚凄怆也。(出《广异记》)山阴县尉李佐时在大历二年患了重病,过了几十天稍见好转,从会稽到龙丘,正是同宗李述当县令,就留了佐时在县衙住了几天。一天晚上,李佐时在灯下和客人李举亲谈,忽然有二十多个穿红衣紫袍手执兵器的人来到廊下。佐时问他们是什么人,回答说:“是鬼卒。大王任命你做判官,特派我们迎接,我们听候你的差遣。”佐时说:“我正在丧期,接受这样的职务不合仪礼。况且你们大王怎么会知道我这个人呢?”回答说,“是武义县令窦堪举荐了你。”佐时又问:“根本不认识我,怎么会举荐我?”回答说大王已经下了命令,推迟不了。不一会,窦堪也到了,很温文尔雅地施礼,宽和有涵养地象平常人一样地和他说:“大王想招个女婿,并让女婿兼管贵族的事分所以我举荐了你。也是你原来就有这个缘份。李佐时仍然坚决不应。不一会儿大王的女儿也来了,她的车骑如云,身上散发着芬香的气息。李佐时赶快走下台阶拜见。佐时见大王的女儿美艳华贵,心里产生了爱慕之意。这时窦堪对佐时说,“人谁能不死,但象你有如此福分的太少了,别再推辞了,不然会让大王生气的。”李佐时知道在数难逃了。过了半天,大王的女儿和窦堪都不见了,留下二百多随从,随从们恭敬地侍护着李佐时去上任当判官。第二天,李述和他弟弟李造一起来看李佐时,佐时就对他们说了这些事,然后说,“反正我已活不成了,给我弄些好吃的吧。”李述就备了一桌盛宴。佐时正在吃野鸡肉羹,忽然碗就没有了,喝斥左右:“为什么把肉羹给撤了?”
说完一头扑在桌上就死了。李佐时的灵柩装上船运回家乡会稽,船到家乡的那天晚上,他妻子身旁一个丫环突然被佐时的魂灵附体。佐时的魂灵说:“大王的女儿已嫁给了别人,现在是让我把妻子送回家乡。”说话的声音十分悲伤。
韦 皋 韦皋初薄游剑外,西川节度使兵部尚书平章事张延赏以女妻之,既而恶焉,厌薄之情日露。公郁郁不得志,时入幕府,与宾朋从游,且摅其忿。延赏愈恶之,谓皋曰:“幕僚无非时奇,延赏尚敬惮之,韦郎无事,不必数到。”其轻之如此。他日,其妻尤悯之曰:“男儿固有四方志,今厌贱如此不知,欢然度日,奇哉!妾辞家事君子,荒隅一间茅屋,亦君之居;炊菽羹藜,箪食瓢饮,亦君之食。何必忍愧强安,为有血气者所笑。”于是入告张行意,延赏遗帛五十疋。夫人薄之,不敢言。时有女巫在焉,见皋入西院,问夫人曰:“向之绿衣入西院者为谁?”曰:“韦郎。”曰:“此人极贵,位过宰相远矣。其禄将发,不久亦镇此,宜殊待之。”问其所以,曰:“贵人之所行,必有阴吏。相国之侍一二十人耳,如韦郎者,乃百余人。”夫人闻之大喜,遽言于延赏,延赏怒曰:“赠薄请益可矣,奈何假托巫妖,以相调乎?”韦行月余日到歧,歧帅以西川之贵婿,延置幕中,奏大理评事。寻以鞫狱平允,加监察,以陇州刺史卒出知州事。俄而朱泚乱,驾幸奉天。陇州有泚旧卒五百人,兵马使牛云光主之。云光谋作乱,不克,率其众奔朱泚。道遇泚使,以伪诏除皋御史中丞,因与之俱还。皋受其命,谓云光曰:“受命必无疑矣,可悉纳器械,以明不相诈。”云光从之。翌日大飨,伏甲尽杀之,立坛盟诸将。泚复许皋凤翔节度,皋斩其使。行在闻之,人心皆奋,乃除陇州刺史奉义军节度使。及驾还宫,乃授兵部尚书西川节度使。延赏闻之,将自抉其目,以惩不知人。(出《续玄怪录》)韦皋当年很穷,漫游到剑门关外时,西川节度使、兵部尚书相国张延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但没过多久就看不上他了,而且越来越厌恶得表露出来了。韦皋闷闷不乐,觉得自己很不得志。经常在幕府和宾客朋友一起出游,而表明自己的不满。这使得相国更加厌恶他了,对韦皋说,“幕僚无不是当今的奇才,连我都有些敬而畏之,你没事时不用天天到幕府里去。”可见岳父多么看不起他。后来,连他妻子都同情地对他说:“男儿志在四方。现在我父亲这样歧视你,你竟感觉不到,还高高兴兴的,真太怪了。我那怕离开相府,随你而去,那怕在荒野里住一间破草房,砍柴烧饭,挖野菜充饥也活得舒心,何必象现在这样忍气吞声,被有血性的男儿耻笑呢!”于是妻子就告诉自己的父亲。要随韦皋出走。张延赏就给了五十匹绸缎让他们走。张延赏的夫人虽觉得给得太少,也不敢说什么。当时有个女巫在相府,看见韦皋到西院去,就问相国夫人,“刚才到西院去那位穿绿衣的人是谁?”老夫人说,“是我女婿韦郎。”巫婆说,“这个人极尊贵,他的官运马上就要来了,官位比老爷还高得多呢,而且不久就会派镇此地,你们应该好好对待他。”老夫人问何以见得。巫婆说,“凡是贵人,行走时必有阴间的官员护从。你家相国随从的阴间官员不过一二十人,而我看见韦郎的随从有一百多哩!”夫人听后大喜,赶快跑去告诉张延赏。张延赏大怒说,“要是嫌我送他们的东西太少可以再商量,用不着假借巫婆的胡说来骗我!”韦皋终于带着妻子离相府出走,经月余到了歧山。歧山的长官因为韦皋是节度使的贵婿,先请他到幕府任职,又奏请任命他为大理评事,专管刑狱。由于他对狱政管理得出色,审案公正,又升任为监察。后来,陇州刺史死了,他又补任了知州。不久朱泚造反,皇上离京到奉天。这时陇州有朱泚的旧部五百人,头儿是兵马使牛云光。牛云光想作乱没成,就带兵投奔了朱泚,在路上遇见朱泚派的使者,使者拿着朱泚的伪诏,任命韦皋为御史中丞。他们一齐回来见到韦皋,韦皋假装接受了任命后对牛云光说,“我接受了任命,你们就该信任我,请你的部队都把武器收起来,这才说明你们也信任我。”牛云光就照办了,第二天韦皋摆酒宴犒赏军队,事先埋伏好了人,把反叛的军人都杀光了,然后又设祭坛和诸将盟誓归顺朝廷。朱泚知道了,又派使者来给韦皋加官升任凤翔节度使,韦皋就把使者杀掉,皇上的行宫中听说此事,人心大振,皇上就任韦皋为陇州刺史兼奉义军节度使。朱泚之乱平息后,圣驾还宫,韦皋升任兵部尚书西川节度使。他的岳父张延赏听说后,真想把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以罚自己当初不识人。
窦 参
窦参常为蒲圻县令,县有神祠,前后令宰皆祀之,窦至即欲除毁,有日矣。梦神谓己曰:“欲毁吾所居,吾害公未得者,盖以公当为相。然幸且相存,自知与君往来,可以预知休咎。”既惊觉,乃自入祠祭酹,以兄事之。后凡有迁命,皆先报之,颇与神交焉。其神欲相见,必具盛馔于空室之内,围以帘幕。窦入之后,左右闻二人笑语声。窦为郴(校者按,原文作柳,据史改)州别驾,官舍有空院,窦因闭之。俄闻有呼声三四,寻之则无人。窦心动,乃具服仰问之曰:“得非几兄乎?”曰:“是也。君宜促理家事,三两日内有北使到,君不免矣。”窦依言处之讫。坐待使。不数日,王人遽至,果有后命。(出《戎幕闲谈》)窦参曾做过蒲圻县令。县里有座神庙,每任县令都去祭祀。窦参到任后,却打算拆除它,已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有一天,窦参梦见神对他说:“你要毁我的房子。我可告诉你,其实我早就能害了你,只因为你将来能当相国,所以才没动你。希望你也把我的房子留着。我们以后常来往,我可以预知你将来的一切。”窦参惊醒来后,就进庙祭祀,把庙神看做自己的兄长。以后凡是有升迁调动,神都先向他报告,他和神交情很亲密。神如果想见窦参。必然在一个空屋里摆上酒席,周围用帐幕围上。窦进去之后,人们能听到里面传出笑语声。窦参贬郴川别驾时,官宅里有一个空院子,就把它关闭了,这时听到院中有人喊了几声,找了半天也没有人,就整好衣冠向天拜问:“是我的兄长又来了吗?”空中回答说,“正是我。你快些料理一下家务,三两天内朝廷的北使就来,这次你不免一死。”窦就赶快料理收了等着,不两天北使王臣很快到了,果然有邕州赐死的命运。
李伯禽
贞元五年,李伯子伯禽,充嘉兴监徐浦下场籴盐官。场界有蔡侍郎庙,伯禽因谒庙。顾见庙中神女数人,中有美丽者,因戏言曰:“娶妇得如此,足矣。”遂沥酒祝语之。后数日,正昼视事,忽闻门外有车骑声。伯禽惊起,良久,具服迎于门,乃折旋而入。人吏惊愕,莫知其由。乃命酒肴,久之,祗叙而去。后乃语蔡侍郎来。明日又来,傍人并不之见。伯禽迎于门庭,言叙云:“幸蒙见录,得事高门。”再拜而坐,竟夕饮食而去。伯禽乃告其家曰:“吾已许蔡侍郎论亲。”治家事,别亲党,数日而卒。(出《通幽记》)
贞元五年,李伯的儿子伯禽在嘉兴监徐浦下场籴盐官。盐场界内有个蔡侍郎庙。伯禽到庙里去,看见堂上有几个泥塑神女像,其中有一个很漂亮,就开玩笑说:“我要能娶上这样漂亮的老婆就心满意足了。”说罢还朝地下洒酒祝告。过了几天,他正在办事,忽然门外传来车马声。于是惊讶地起身,穿好衣服出门迎接。然后很快又回到屋,让快摆酒宴,过了很久,又和人说着话走出去,大家十分惊奇,因为不知他和谁喝酒谈话,后来才听他说,是庙神蔡侍郎来过。第二天,蔡侍郎又来了,谁也看不见,伯禽却在门外迎接,并听见伯禽对蔡侍所说,“承蒙你看得起我,使我能进入你高贵的门第。”接着又拜了才坐下,一直喝了一夜的酒蔡侍郎才走。然后伯禽就告诉家里人说:“我已做了蔡侍郎的女婿了。”接着料理好家事,和亲友们告了别,几天后就死去。
肖复第
肖复亲弟,少慕道不仕。服食芝桂,能琴,尤善南风。因游衡湘,维舟江岸。见一老人,负书携琴。肖生揖坐曰:“父善琴,得南风耶?”曰:“素善此。”因请抚之,尤妙绝,遂尽传其法。饮酒数杯,问其所居,笑而不答。及北归,至沅江口,上岸理南风。有女子双鬟,挈一小竹笼曰:“娘子在近好琴,欲走报也。”肖问何来此,曰:“采果耳。”去顷却回,曰:“娘子召君。”肖久在船,颇思闲行,遂许之。俄有苍头棹画舸至。肖登之,行一里余,有门馆甚华。召生升堂,见二美人于上,前拜。美人曰:“无怪相迎,知君善南风,某亦素爱,久不习理,忘其半,愿得传受。”生遂为奏,美人亦命取琴。肖弹毕,二美人及左右皆掩泣。问生授于何人,乃言老父,具言其状。美人流涕曰:“舜也。此亦上帝遣君子受之,传于某,某即舜二妃。舜九天为司徒已千年,别受此曲,年多忘之。”遂留生啜茶数碗。生辞去,曰:“珍重厚惠。”然亦不欲言之于人。遂出门,复乘画舸,至弹琴之所。明日寻之,都不见矣。(出《逸史》)
肖复的弟弟少年时不求仕途,好道家修练之术,经常吃灵芝丹桂,能弹琴。弹得最好的是古曲《南风》。有一次他游湖南衡阳,把船靠在江岸,见一个老翁背着书抱着琴。肖生拜了老翁坐下问:“老伯会弹琴,那会不会弹《南风》呢?”老翁说,“我就善于弹《南风》”。肖生求老翁弹,一听,弹得太绝妙了,就向老翁请教把弹这个曲子的决窍都传给了自己。与老翁喝酒时问他家在哪儿,老翁只是笑笑不回答。后来肖生北上回家,到了沅江口,停船上岸,弹起了《南风》曲。这时有个梳着双髻的女子,手里拿个小竹篮,对肖生说,“我家娘子就在附近,她也喜欢琴,我现在就去告诉她。”肖生问她来这儿做什么,她说来采果子。女子走了不一会又回来了,说,“我家娘子请您去。”肖生坐了很久的船,正想闲逛一逛,就答应了。不大工夫就有个老仆摇着一只华丽的船来了。肖生上了船走了一里多地上岸,进了一座华贵的府宅。里面请肖生到厅堂去,看见有两个美人在上面坐着,就拜见了。美人说:“请不要怪罪我们接你来。知道你《南风》曲弹得好,我们也喜欢弹这个曲子,只是很久没复习了,忘了一半了,请你教一教。”肖生就弹了起来,美人也取来了琴。一曲《南风》弹过后,两位美人和左右的人都感动得流泪了。美人问是谁传授的琴艺,肖生说是一位老翁,并描述了老者的相貌。美人又哭了起来说:“那老翁就是舜啊!这也是上帝的意旨把这绝技传给你,再让你传给我们。我们就是舜的两个妃子。舜在天界当司徒,已分别一千年了。当年我们学会这个曲子,由于年头太多也忘掉了。”然后留肖生喝了几碗茶,肖生就告辞了。美人嘱咐道,“千万珍重你所学到的绝艺,也不要对任何人说这件事。”肖生就又乘上这船回到了他弹琴的原地。肖生第二天再去找,什么都没有了。
李 纳
贞元初,平卢帅李纳病笃,遣押衙王祐,祷于岱岳。斋戒而往,及岳之西南,遥见山上有四五人,衣碧汗衫半臂。其余三四人,杂色服饰,乃从者也。碧衣持弹弓,弹古树上山鸟。一发而中,鸟堕树,从者争掩捉。王祐见前到山下人,尽下车却盖,向山齐拜。比祐欲到,路人皆止祐下车:“此三郎子、七郎子也。”遂拜碧衣人。从者挥路人,令上车,路人踌躇,碧衣人自挥手,又令人上。持弹弓,于殿西南,以弹弓斫地俯视,如有所伺。见王祐,乃召之前曰:“何为来?”祐具以对。碧衣曰:“君(君原作吾。据明抄本改。)本使已来矣,何必更为此行。要见使者乎?”遂命一人曰:“引王祐见本使。”遂开西院门引入,见李纳荷校灭耳,踞席坐于庭。王祐惊泣前伏,抱纳左脚,噬其肤。引者曰:“王祐可退。”却引出。碧衣犹在殿阶,谓祐曰:“要见新使邪?”又命一人从东来,形状短阔,神彩可爱。碧衣曰:“此君新使也。”祐拜讫无言。祐似欠嚏而迟者久之,忽无所见,唯苍苔松柏,悄然严静。乃荐奠而回。见纳,纳呼入卧内。问王祐,祐但以荐奠毕,掷樗蒲投,具得吉兆告纳。纳曰:“祐何不实言?何故噬吾足?”于是举足,乃祐所噬足迹。祐顿首,具以实告。纳曰:“适见新使为谁?”祐曰:“见则识,不知其名也。”纳乃召三人出,至师古,曰:“此是也。”纲遂授以后事,言毕而卒。王祐初见纳荷校,问曰:“仆射何故如此?”纳曰:“平生为臣之辜也,盖不得已如何。今日复奚言也。”(出《集异记》)贞元初年,平卢帅李纳病重,派当押衙的王祐替他到泰山庙里祈祷。王祐吃了素沐浴了就起身了。到了泰山西南,远远看见山上有四五个人,穿绿色的露臂汗衫。其余的服色很杂,看来是侍从。穿绿衣的人用弹弓射古树上的山鸟,一下就打中,鸟从树上掉下来,随从们抢上去捉鸟。王祐看见先到山下的人,都下车并除下伞盖,向着大山叩头齐拜。等王祐到了山前时,朝拜的人都让王祐止步下车,说那就是泰山神的三公子七公子。王祐一听,赶快向绿衣人叩拜。这时绿衣人的随从就驱赶路上的人,叫他们上车。绿衣人也挥手让人们快上车。后来他用弹弓砍地,一面砍一面低头看,好象在等什么。看见王祐后,就召他往前来,问他做什么来了。王祐就实话实说。绿衣人说,“你的主人已经在这里了,你何必还来为他祈求呢。你想看见你主人吗?”说着就命令一个人说:“你领他去见他的主人。”那人领着王祐开了庙的西院门。王祐一看,主人李纳着刑具,耳朵已被割掉,正蹲在那里。王祐哭着趴到他面前,抱起李纳的左脚,咬了一口。领他来的人说:“王祐快退下!”把他领出了西院。那绿衣人又问:“想不想见见你的新主人?”说着就从东面叫过来一个个子很矮很有风度的人对王祐说,“这位就是你的新主人。”王祐拜了一下,但干张嘴,半天也说不出话来。这时,眼前的一切忽然全都消失,只见庙里苍松翠柏,十分肃静,就赶快上了供祭祀了一番,然后就赶路回来。见了李纳后,李纳把他叫到内室,问王祐情况怎样。王祐说已经祭祀过了,也抽了签占了卜,都很吉利。李纳说,“为什么不把实情告诉我?你为什么咬我的脚?”说着伸出脚来,王祐果然看见脚上留着自己咬的牙印。王祐赶快叩头告罪,把实情都说了出来。李纳说:“你看见的新主人是谁?”王祐说:“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看见本人我能认出来。”李纳就叫出三个人来。王祐就指出其中的帅古就是。李纳就向师古交待后事,交待完了立刻就死了。当时在庙里王祐看见李纳戴着刑具时,曾问他:“老爷为什么这样惨?”李纳说:“这是因为我平日做官犯下的罪孽,现在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崔 汾
澧泉尉崔汾,仲兄居长安崇贤里。夏夜,乘凉于庭际。月色方午,风过,觉有异香。俄闻南垣土动簌簌,崔生意其蛇鼠也。忽见一道士,大言曰:“大好月色。”崔惊惧避之。道士缓步庭中,年可四十,风仪清古。良久,妓女十余。排大门而入,轻绡翠翘,艳色绝世。有从者具香茵,列坐月下。崔生疑其妖魅,以枕击门惊之。道士小顾,怒曰:“我以此差静,复贪月色。初无延伫之意,敢此粗率。”乃厉声曰:“此处有地界耶?”欻有二人,长才三尺,巨首儋耳,唯伏其前。道士颐指崔生所止曰:“此人合有亲属入阴籍,可领来。”
二人趋出。俄见其父母及兄悉至,卫者数人,捽拽批抶之。道士叱曰:“我在此,敢纵子无礼乎?”父母叩头曰:“幽明隔绝,诲责不及。”道人叱遣之。复顾二鬼曰:“捉此疑人来。”二鬼跳及门,以赤物如弹丸,遥投崔生口中,乃细赤绠也。遂钓出于庭,又叱辱。崔惊失音,不得自理,崔仆妾悉哭泣。其妓罗拜曰:“彼凡人,因讶仙官无状而至,似非大过。”怒解,乃拂衣由大门而去。崔某病如中恶,五六日方差。因迎祭酒醮谢,亦无他。崔生初隔隙见亡兄,以帛抹唇,如损状。仆使共讶之,一婢泣曰:“儿郎就木之时,而衣忘开口。其时匆匆就剪,误伤下吻。然旁人无见者,不知幽冥中二十余年,尤负此苦。”(出《酉阳杂俎》)澧泉县尉崔汾的二哥住在长安崇贤里。夏天夜晚,在院子边上乘凉。月上中天时,一阵风飘来一股奇特的香气,同时听见南墙上的土唰唰地掉落,心想大概是蛇鼠之类,却忽然看见一个道士。那道士大声说,“多好的月色啊!”崔生吓得赶快躲进屋里。道士却慢慢走到院中,看样有四十岁,风度优雅很象古代人。过了半天又有十几个能歌善舞的女子推开大门进了院,个个穿着转纱的衣服,戴着珠翠首饰,娇艳绝伦。仆从铺下坐垫,大家都坐在月下。崔生怀疑是些妖怪,就用枕头敲打门吓他们。道士四外稍稍看了一下,生气地说,“我看这里安静,想在这里赏一赏月,并没有长住在这里的意思,为什么这么粗鲁无礼!”又怒喝一声,“这里有没有管事的?”立刻就有两个大头小耳三尺多长的小鬼冒出来,伏在道士面前。道士指指崔生所在的屋子说,“这家有没有在阴间的人,给我带来!“两个鬼跪下去,不一会就把崔生已经死去多年的父母和大哥带了上来,周围押送的人拳打脚踢又推又拽。道士责骂说,“我在这里,你们竟敢纵容儿子放肆吗?”崔生的父母叩头说,“阴阳隔绝,我们想教育责备都是不可能的呀。”道士让把他们押下去,又对两个鬼说,“把那个可疑的家伙带来!”二鬼跳到门边,拿了一个象弹丸般的红色东西,远远的扔进崔生的嘴里,原来是红色的细绳子,崔生就象鱼似地被钩出来了。道士对崔生辱骂斥责,崔生吓得说不出话来,没法为自己辩护。崔家的僮仆妻妾也都哭号起来。这时,道士周围的一位舞伎求情说,“他是个凡人,仙官您突然到这里,怎能不害怕,这不算什么大错,原谅了他吧。”道士才不生气了,一甩衣袖出门而去。崔生大病了一场,五六天才稍稍好转。病后立刻设道场摆酒祭祀谢罪,后来再没发生什么事。当时,崔生从门缝里往外偷看时,发现小鬼把他的亡兄带上来时,亡兄用手帕擦嘴唇,好象嘴唇破了,仆人们也很奇怪。这时一个丫环哭着说,“当时他装入棺材时,盖脸的而衣忘了开口,我匆忙给剪开,剪子误伤了他的下唇,别人并没看见。没想到他在阴间二十多年了伤口还没好,还在受罪啊!”
辛 秘 辛秘五经擢第后,常州赴婚。行至陕,因息于树阴。旁有乞儿箕坐,痂面虮衣。访辛行止,辛不对即去,乞儿迹随之。辛马劣,不能相远,乞儿强言不已。前及一绿衣者,辛揖而与之俱行里余。绿衣者忽前马骤去,辛怪之,独言:“此人何忽如是?”乞儿曰:“彼时至,岂自由乎?”辛觉语异,始问之曰:“君言时至何也?”乞儿曰:“少顷当自知之。”
将及店,见数十人拥店门,问之,乃绿衣者卒矣。辛惊异,遽卑下之,因解衣衣之,脱乘乘之。乞儿初无谢意,语言往往有精义。至汴,谓辛曰:“某止是矣,公所适何事也?”辛以娶约语之。乞儿笑曰:“公士人,业不可止此行。然非君妻,公婚期甚远。”隔一日,乃扛一器酒与辛别,指相国寺刹曰:“及午而焚,可迟此而别。”如期,刹无故火发,坏其相轮。临去,以绫帊复赠辛,带有一结,语辛:“异时有疑,当发视也。”积二十余年,辛为谓南尉,始婚裴氏。洎裴生日,会亲宾客,忽忆乞儿之言。解帊复结,得幅纸,大如手板,署曰:“辛秘妻河东裴氏,某月日生。”乃其日也。辛计别乞儿之日,妻尚未生。(出《酉阳杂俎》)
辛秘赶考五次考中后,到常州去结婚。走到陕县时,在树阴下歇息。旁边有一个小乞丐蹲坐着,满脸疮疤,衣服上净是虱子。乞丐问辛要到那里去,辛不理他起身走了,乞丐就也跟着走。辛秘的马不好,走不快,那乞丐一直跟着和他说话。这时前面有个穿绿的人,辛秘赶上他互相认识后就一同走。走了一里多地,那绿衣人忽然打马急驰而去。辛秘很奇怪,自言自语说,“这人忙的是什么!”那小乞丐搭话说:“他到点了就能自由吗?”辛秘觉得这话挺怪,就问乞丐,“你说什么到时间了?”乞丐说,“等一会儿你自然会知道。”辛秘刚到一个旅店前,见几十个人拥在店门前,一问,说是那个绿衣人死了。辛秘十分惊讶,顿时就对乞丐十分客气,脱下自己的衣服给乞丐穿,又把自己的马让给乞丐骑。乞丐没有感谢,但常对辛秘说些意味深长的话。到了汴州,乞丐对辛秘说,“我就到此停下了。你去那要干什么呀?”辛秘就说自己要去结婚。乞丐笑了笑说,“你是读书人,当然不会信我的话而不去结婚。但我告诉你,你要和他结婚的女人并不是你的妻子,你的婚期还远着呢。”第二天,乞丐扛了一坛子酒来为辛秘饯别,并指着附近的相国寺说,“今天中午它就会着火,它着火后你再走。”到了中午,相国寺无缘无故的着了火,火把相国神象的相轮都烧坏了。临分别时,小乞丐送给辛秘一个绸手帕做的包,包用带子捆着。乞丐说,“以后你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事,就打开这个包看吧。”过了二十年,辛秘任谓南尉时,才与一个姓裴的女子结婚。裴氏过生日时,辛秘请来宾客亲友,忽然想起当年小乞丐的话,就把那绸包打开,里面是手掌大的一块纸片,上面写着“辛秘妻河东裴氏,某月某日生”一点也不差。再一算,辛秘当年遇见小乞丐时,妻子还没出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