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宫廷艳史》 第九十回

  第九十回接木移花种因孽果剑光血痕祸起萧墙却说西太后自幽囚德宗之后,自己便第三次垂帘,再握朝政;一班掌权的大臣,如荣禄、刚毅、赵舒翘等,没有一个不是亲信之人。旧臣里除了王文韶之外,多革职的革职,遣戍的遣戍;王文韶因和荣禄最要好,所以能保持着地位。但西太后于内政虽一手把持,对于外事不免有鞭长莫及之叹了。其时,康有为和梁启超等又在日本设立什么保皇会,宗旨是保护德宗,驱逐西太后,附和的人一时很觉不少。这消息传来,西太后十分不安,当时召集军机大臣议善全的办法。西太后的意思,以为康梁虽远在海外,恐终久为患,必得一个消弭的良策,方能高枕无忧。可是,众人踌躇了半天,却筹不出善策来。这时,刚毅要讨西太后的好,便密奏道:“奴才的愚见,那康梁在海外招摇,无非借着保皇的目标罢了。要铲除他们假借的名目,唯有从立储入手,再慢慢地设法正位;斩草除根,他们没有头儿,自然易解了。”

  这几句话倒把西太后提醒。于是赶紧办立储的手续。那些近支亲王、贝勒、贝子听了立储的消息,谁不想尝禁脔呢?尤其是和德宗同辈的亲王,都想把自己的儿子入继,将来一登大宝,至少也失不了摄政王的名分。因此,大家在暗中竞争异常地剧烈。其中惟端王载漪的儿子溥俊希望最大。醇王载澧、贝勒载澜,也在那里钻谋,但最后的结果,却被端王占了优胜。这样一来,便引起下面的纠纷来了。总而言之,是满清气数垂尽的表现啊!不过,端王的儿子溥俊被立为储君的经过也有一段因果在里面。原来端王的福晋生得月貌花容,很是楚楚可人;西太后也不时地召入去,和格格们一起值班。那福晋又善体人意,所以极得太后的欢心。溥俊因他母亲入值的原故,也得出入宫禁了。然溥俊的为人很是愚笨,对于读书两字,视做七世冤家一样;而于街巷俚曲却很是用心,而且一学便会,不论徽调、秦腔、昆曲,都能胡乱唱几句。西太后所喜欢的是听戏,空闲时叫溥俊唱两声,倒不见十分讨厌,于是常常得溥俊留在宫中。

  此次立储,诸大臣当然共保溥俊,西太后也正合心意:因西太后志在政权,她知道溥俊愚憨,易入自己的掌握;假使立了个聪明干练的人,一旦政权在握,怕不演出第二次政变来吗?故此决意立了溥俊,那是西太后的盘算啊!当下,西太后命召端王载漪到颐和园议事,把溥俊承嗣穆宗、入继大统的谕旨给端王看过了。端王满口应许,并择定吉日,送溥俊进宫,立为大阿哥。西太后把第一步办妥,便待实行第二步了。

  以立储的名目,谕知内外臣工,准备废去德宗,再立溥俊为皇帝;期定明年新正,一面通电各省疆吏。一般旧臣,如王梦楼、孙毓文等上疏力争;疆臣如李鸿章、张之洞、刘坤一等,纷纷上章谏阻,说皇上未曾失德,不可轻易废立。还有英法日俄各国,得了废立的消息,深恐中国因内政闹出事来,也提出警告。西太后见大势如此,只得和诸大臣商议,储君既已成立,于废立一事,俟外界空气和缓时再议不迟。但这样的一阻碍,朝里谁也不敢提废立的事了。这样便把个端王载漪直气得咆哮如雷,倘溥俊做了皇帝,自己就是太上皇了;如今到手的荣华,眼见得成了泡影,这如何不气呢?况廷臣疆吏的阻谏,都可以用专制手段强迫,不怕他们不承认;独有外人的借名干涉,却是无法奈何他们了。所以端王的愤怒外人,无异切骨之仇,常常乘机报复,要想设法把外人尽行驱逐出去。私下和载澜、刚毅一班人密议,筹那对付外人的计划。语云:物必先腐而后虫生。端王既有了仇外之心,自有那拒杀洋人的义和拳乘时而起,不是天数吗?这且不在话下。

  再讲到那义和拳的起点本在山东地方,其中的首领原是八卦教的张鸾。八卦教自经清兵剿灭后,多年不敢出头。甲午之役,清廷割地求和,民间很有几个义愤不平的人,纷纷议论说清廷懦弱,受外夷的欺凌,长此下去,中国势必至豆剖瓜分不已。张鸾见民气激昂,便和他女婿李来忠、女儿张秀英竖起“扶清灭洋”的旗帜,到处传教,招揽人民入教。张鸾也会些左道旁门,替人用符咒治病,很有些小验,因而一班愚夫愚妇信以为真,都纷纷入教。这时山东的巡抚毓贤,恰巧他的爱妾生产不下,请医生用药,好似石沉大海,毫不见效。毓贤急得没了主意,便有人举荐张鸾。毓贤听了,不问他灵不灵,立时召见张鸾到抚署里,把符咒来诊治。张鸾就做了一套鬼戏,念了几句神咒,胎儿果然下地,母子俱不曾损害。毓贤大喜,叫用自己的大轿送张鸾回去。过了几天,毓贤命人赏三千块钱去谢那张鸾。张鸾却分文不受,只要求毓贤出一张保护的告示。毓贤也不踌躇,即令出示,晓谕本省的官府,谓义和拳是一种义民,志在扶清灭洋,地方官员须一体保护。巡抚既这般怂恿,那些州县下层益发不敢得罪他们了。于是张鸾在山东地方得任意作为,又不受官厅的禁阻,崇信的人民越多,势力渐渐地扩大起来。

  张鸾的女儿秀英,便自称黄莲圣母,招了一队妇女,各人穿着红衣红裤,手里拿了一盏红灯,出游四处。又倡言道:洋人的枪炮虽厉害,只要把红灯一照,他们自为炸裂的。于是,“红灯照”的名目传遍了山东全区。张鸾和他女婿李来忠还造出一种灵符来,令人佩带在身上,临阵时刀枪水火都不能伤。

  这般的狂言号召,不到半年,党羽已有八九千人了。外人在山东设立的教堂一齐被他们焚毁,还杀了十几个教士。当时的外人在中国的势力远不如今日,他们吃了义和拳的亏,惟向督抚交涉,毓贤便敷衍几句,外人也忍气吞声地罢了。义和拳的威势便日振一日,外人着实有点惧怕,一听义和拳三字,早吓得魂胆俱碎了。后来毓贤调任,袁世凯来做山东抚台,其时的义和拳差不多闹得到处皆是了。袁世凯见他们这样地混乱,道不是好现象,就传了总镇,把义和拳痛剿一番,直打得落花流水,张鸾也死在乱军之中,所逃出的是李来忠和他的妻子张秀英,并一班杀不尽的余党。

  然义和拳形势已成,各省都有党羽,他们因山东不能立脚,跑到天津来了。直隶总督裕禄见义和拳张着灭洋旗帜,很是敬重他们,还请李来忠到督署里,和神佛般供养着。因而义和拳的势力在天津更是扩大了。那时,李鸿章出任两广总督后,所练的神虎营兵马本归端王统带,端王为愤恨外人干预内政,想报这口怨气,天天把神虎营操练着。可巧刚毅南下返京经过天津时,裕禄将义和拳的情形细细地讲了一遍,说他们兴清室、灭洋人,这是清朝的洪福,不该被外夷吞并,所以天降异人来扶助,若能令太后信任,大事成功,清室中兴,那功绩可就大了。刚毅和裕禄原系姑表亲,现被裕禄把言语打动,早已深信不疑,便应许随时保荐义和拳。等刚毅回京时,端王恰和他商议编练神虎营,要待改为两镇。刚毅乘间问道:“那神虎营的兵马还是从前曾左的旧制,若那时征剿发逆,似乎有些力量,倘要和洋人开仗,就变没用的了。你不记得甲午的一战么?洋人的枪炮真不知多么厉害哩?”端王听了,如兜头浇了一勺冷水,半晌才说道:“那么,我们永受洋人的欺凌,简直没有报复的时日了?”说着,便深深叹了一口气。刚毅接着说道:“且不要灰心。

  古语说得好,一物一制,洋人的枪炮果然狠了,却还有能制服枪炮的呢。”端王说道:“你看满朝臣工哪一个能敌得住枪炮?就是全中国也不见得有这样的人吧!”刚毅笑道:“这话太一笔抹杀了。当初发军起事,何等厉害,真是所向无敌,末了却给曾左诸人杀得东败西窜。出一种人,自有一种人去克制他,这也是本朝的洪福啊!”端王见刚毅话里有因,忙很诚恳地说道:“俺老住在京里,外面的事丝毫也不知道。

  你方从外省回来,或者晓得有能制服枪炮的人。你如举荐出来,俺当即奏闻太后,立时把那人重用就是了。“刚毅说道:”王爷既这般真诚,现放着义和拳的人马,何妨召他们来用一下呢?“因把裕禄招留的义和拳怎样地厉害,裕禄亲自试验过,的确枪炮不务,便将他们的名称改为义和团,细细讲了。听得端王哈哈狂笑起来,道:”天下有这样的神兵,真是天助我大清了。“当时,即令刚毅飞马出去,着裕禄知照义和团,连夜进京听候调遣。刚毅见说,正中下怀,立即去通知裕禄于中行事。

  这里端王在上朝的时候,就拿义和团保清灭洋、神通广大奏闻了西太后。西太后摇摇头道:“那怕未必见得,多不过是白莲教一类邪术罢了。”端王见太后不信,又来和刚毅商量,一面招收义和团,一头托李莲英在太后面前撺掇。西太后心上很在些被他们说得活动起来。

  那天津的义和拳已纷纷入京,到处设坛传教,毁教堂,杀教民。各国公使提出交涉,直隶总督荣禄,因受端王指使,一味迁延不理。各公使没奈何,只得调外兵登陆,保护自己的使馆。这消息给义和团得知,便要求端王发令,去围攻使馆。  端王一时未敢作主,团众在邸外鼓噪,愈聚愈多。恰巧日本领事馆书记官杉山彬木和德国公使克林德氏两人乘车经过,团众瞥见杉山彬木,刘声大呼杀日本人,报甲午战败之仇。这时人多口杂,不由分说,拳足刀剑齐用,将杉山彬木砍死在车中了。

  德公使见此情状,正待回身逃走,团众又连呼快杀洋人,把德国公使克林德也杀死了,才一哄散去。端王见事已闹大,恐西太后见罪,便私下和刚毅、徐桐、赵舒翘等秘密商议,捏造了一张公使团的警告书,令太后归政,废去大阿哥,即日请光绪皇上临朝。他们计议妥当,便来见西太后。

  其时,因团众杀了德使和日本书记官,荣禄听得,慌忙奏知太后,说端王怂恿邪教羽翼杀死公使,将来必酿成大交涉。

  西太后听了,深责端王妄为。方待宣召问话,端王恰来进见,并将伪警告书呈上。西太后读了,正触自己的忌讳,不觉勃然大怒道:“他们敢干预咱们内政么?

  咱归政与否,和外人有什么相干!他们既这样放肆,咱非把他们赶出去不行。”  端王忙奏道:“奴才已飞电征调董福祥的甘勇进京,谅早晚可到,那时一鼓而下,将使馆围住,一齐驱逐他们出京就是了。”西太后听说,只略略点点头。荣禄在旁,知西太后方盛怒的时候,不敢阻拦。但朝里满汉大臣听得围攻使馆驱逐外人,都晓得不是好事,于是汉臣徐用仪、许景澄,满人联元、立山等一齐入谏。西太后还余怒未息,便厉声说道:“你们只知袒护着外人,可知道他们欺本朝太甚吗?”

  徐用仪等欲待分辩,西太后喝令将徐用仪等交刑部议处。端王乘机奏道:“徐许诸人曾私通外人,证据确实,若不预给他们一个儆戒,难保无后继之人。这种汉奸万不可容留,求太后圣裁。”西太后称是,即命端王任了监斩,将徐、许等一干人绑赴西市处斩。一时满朝文武皆噤如寒蝉,谁敢开半句口,自取罪戾呢。  自从徐用仪等处斩后,朝中斥汉奸之声差不多天天有得听见。稍涉一些嫌疑,即被指为通洋人的汉奸,立刻处斩。还有那不信邪教的官员,都给端王奏闻治罪。

  义和团的党羽在京建了高坛,声言召神。文武大臣须每天赴坛前叩头,如其有不依从的,无论满汉大臣,一概处私通外人的罪名。这个当儿,汉臣已杀戮革职去了大半,所余的寥寥无几了。旧臣如王文韶也几乎不免。在大杀汉奸的时候,载澜上疏时附片里说:“王文韶也是汉奸,应当斩草除根。”其时,荣禄与王文韶同在军机处办事。历朝的旧章,满汉军机大臣同是大学士,那朝臣的奏疏例须满臣先看过了,才递给汉人。当时,荣禄看了载澜的奏事,再瞧了瞧附片,便往袖管里一塞,他装着没有这事一般,仍看别的奏疏。王文韶也渐渐瞧到载澜的奏疏,回头问荣禄道:“澜公有张附片,掉到哪里去了?”荣禄含糊应道:“只怕失去了吧。”

  王文韶见说,也只得点头而已。两人看毕奏章,同去见西太后,把所看的各处奏疏一一奏闻了。荣禄便从袖管中取出那张附片,呈给西太后,道:“载澜不是胡说么!”西太后接了附片看了一遍,勃然变色道:“你可以保得定他吗?”

  荣禄顿首奏道:“奴才愿以百口保他。”西太后厉声说道:“那么将此人交给你,如有变端,唯你是问。”荣禄忙叩了头,谢安退出。王文韶这时虽也跪在一旁,但他因为耳朵重听,所以始终不曾听见。这且不提。

  再讲义和团,此时联合甘勇,攻打了使馆,各国纷纷调了军舰,直扑天津而来。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