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子集释》 附录三
附录三
辨偽文字辑略
(一)柳宗元 辨列子
刘向古称博极群书,然其录列子,独曰郑繆公时人。繆公在孔子前几百岁,列子书言郑国皆云子产邓析,不知向何以言之如此?史记郑繻公二十四年,楚悼王四年,围郑,郑杀其相駟子阳,子阳正与列子同时,是岁周安王三年,秦惠王、韩烈侯、赵武侯二年,魏文侯二十七年,燕釐公五年,齐康公七年,宋悼公六年,鲁繆公十年,不知向言鲁繆公时遂误为郑耶?不然,何乖错至如是?其后张湛徒知怪列子书言繆公后事,亦不能推知其时。然其书亦多增窜非其实,要之庄周为放依其辞。其称夏棘、狙公、纪渻子、季咸皆出列子,不可尽纪。虽不概於孔子道,然而虚泊寥阔,居乱世远於利,祸不得逮乎身,而其心不穷,易之遯世无闷者,其近是与?余故取焉。其文辞类庄子,而尤质厚,少偽作,好文者可废耶?其杨朱力命疑其杨子书。其言魏牟、孔穿皆出列子后,不可信。然观其辞,亦足通知古之多异术也。读焉者慎取之而已矣。(二)朱熹 观列子偶书朱文公文集卷六七(摘钞)
又观其言精神入其门,骨骸反其根,我尚何存者,即佛书四大各离,今者妄,身当在何处之所由出也。他若此类甚眾,聊记其一二於此,可见剽掠之端云。
(三)高似孙 子略(摘钞)
刘向论列子书,穆王汤问之事,迂诞恢诡,非君子之言。又观穆王与化人游,若清都、紫微、钧天广乐、帝之所居;夏革所言,四海之外,天地之表,无极无尽;传记所书固有是事也。人见其荒唐幻异,固以为诞。然观太史公史殊不传列子,如庄周所载许由、务光之事。汉去古未远也,许由、务光往往可稽,迁独疑之;所谓御寇之说,独见於寓言耳,迁於此詎得不致疑耶!周之末篇敘墨翟、禽滑釐、慎到、田駢、关尹之徒以及於周,而御寇独不在其列。岂御寇者,其亦所谓鸿蒙、列缺者歟?然则是书与庄子合者十七章,其间尤有浅\近迂僻者,特出於后人会萃而成之耳。
至於「西方之人有圣者焉,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此故有及於佛,而世犹疑之。夫「天毒之国纪於山海,竺干之师闻於柱史」,此杨文公之文也。佛之为教已见於是,何待於此者乎!然其可疑可怪者不在此也。
(四)叶大庆 考古质疑(摘钞)
刘向校定列子书,定著八篇,云:「列子,郑人,与穆公同时,盖有道者也。孝景时贵黄老术,此书颇行于世。」大庆案:繆公原注:以下繆公即上郑穆公。二字古通用。原本未画一,今姑仍之。立于鲁僖三十二年,薨于鲁宣三年,正与鲁文公並世。列子书杨朱篇云:「孔子伐木於宋,围于陈蔡。」夫孔子生于鲁襄二十二年,繆公之薨五十五年矣。陈蔡之厄,孔子六十三岁。统而言之,已一百十八年。列子繆公时人,必不及知陈蔡之事明矣。况其载魏文侯、子夏之问答则又后于孔子者也。不特此尔。第二篇载宋康王之事,第四篇载公孙龙之言,是皆战国时事,上距郑繆公三百年矣。晋张湛为之注,亦觉其非。独于公孙龙事乃云「后人增益,无所乖错而足有所明,亦何伤乎?如此皆存而不除。」大庆窃有疑焉。因观庄子让王篇云:「子列子穷,貌有飢色。客有言于郑子阳曰:列御寇,有道之士也,居君之国而穷,君无乃为不好士乎?子阳即令官遗之粟。列子再拜而辞。使者去。其妻曰:妾闻为有道者之妻子皆得佚乐,今有飢色。君过而遗先生食,先生不受,岂不命邪?列子笑曰:君非自知我也。以人之言而遗我粟;至其罪我也,又且以人之言,此吾所以不受也。其卒,民果作难而杀子阳。」观此,则列子与郑子阳同时。及攷史记郑世家,子阳乃繻公时二十五年杀其相子阳,即周安王四年癸未岁也。然则列子与子阳乃繻公时人。刘向以为繆公,意者误以繻为繆歟?虽然,大庆未敢遽以向为误,姑隱之于心。续见苏子由古史列子传亦引辞粟之事,以为御寇与繻公同时。又观吕东莱大事记云:安王四年,郑杀其相駟子阳。遂及列御寇之事,然后因此以自信。盖列与庄相去不远。庄乃齐宣梁惠同时,列先于庄,故庄子著书多取其言也。若列子为郑繻公时人,彼公孙龙乃平原之客。赧王十七年赵王封其弟胜为平原君,则公孙龙之事盖后于子阳之死一百年矣。而宋康王事又后于公孙龙十余年,列子乌得而预书之?信乎后人所增有如张湛之言矣。然则刘向之误,观者不可不察;而公孙龙、宋康王之事为后人所增益,尤不可以不知。
(五)黄震 黄氏日钞(摘钞)
列子才颖逸而性冲澹,生乱离而思寂寞。默察造化消息之运\,於是乎轻死生;轻视人间生死之常,於是乎遗世事。其静退似老聃,而实不为老聃;老聃用阴术,而列子无之。其诞谩似庄周,而亦不为庄周;庄周侮前圣,而列子无之。不过爱身自利,其学全类杨朱,故其书有杨朱篇,凡杨朱之言论备焉。而张湛序其书,乃谓往往与佛经相参。今按列子郑人,而班马不以预列传。其书八篇,虽与刘向校讎之数合,实则典午氏渡江后方杂出於诸家。其皆列子之本真与否,殆未可知。今考辞旨所及,疑於佛氏者凡二章。其一谓周穆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