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清秘史》 第一百三十回 昙花一现谋复辟 霓裳三奏泄春光

  话说清室贝勒载涛,贝子溥伦,闻得袁世凯帝制未成,暴病而亡,不觉大惊。心里一想,这个时候,若是张勋有所举动,复辟实现,则这颗玉玺,必须取回去。但我已经盗了出来,献与大典筹备处,一经追问,叫我如何回答。这桩事,实在是闯下了滔天大祸,如何是好。不如暂且躲避,请外人保护,避免谴责。遂于次日清晨乘了京津快车往天津逃走藉避锋头,不在话下。表说张勋、康有为一班前清遗老,见袁世凯帝制未成,身已暴亡,遂秘密来京,在六国饭店开了会议。当由康有为拟就一道复位诏,布告天下。张勋忙秘密调兵借三头会议名目,居然倡起复辟来了。金梁世续等便起奏述明复辟,这件事倒是瑾太妃有些见地,闻知消息,不觉大惊说道“这件事可不是玩的,现在人民已倾向共和,况且清室是受民国有优待条件的,信誓旦旦就年年这样拿一笔优待费,吃一口安稳饭,也是心满意足了,如今一时举事,必致全国骇怪,倘然弄巧成拙,失败下来,但是优待费无着,还怕有灭族之祸哩”,瑾太妃说着。瑜太妃也说溥仪年轻不知世故,你们应当教做人正轨,才是道理。”

  瑾太妃对太傅世续道:“溥仪孺子,不识利害,他们虽然爱之,但这样一来,反是害他了,请你们三思而行才好。”

  两太妃竭力地反对,怎禁得住世续等复辟的念头正炽,想外援有张勋及各督军,内有康有为金梁等,大事在举手之间,就可以成功,不必多所疑惑,以至坐失时机。于是由世续、联芳、梁敦彦、陈宝琛、辜鸿铭辈一班旧臣,预拟草诏,布告天下。凡满汉人民,剪发不究,如欲留辫者,悉听自便。特授徐世昌为弼德院院长,康有为为副院长,张勋授大将军,陈宝琛、瞿鸿机、辜鸿铭均照逊位时旧职,加三等,并特授军机大臣贝勒载洵以郡王冲入领军机。诸事妥定,由大将军张勋,率领辫子兵,佩刀荷枪,到新华宫立迫黎元洪让位。并下命令归还清室,自愿称臣,奏摺手本,早由一班清廷官僚预为拟就,迫令署名。当举事那几天,即是忙坏了摄政王载澧,并且他那位福晋就是宣统的生母,因不肯沉寂,刚巧在这时发生一桩风流案件。清宫中自西太后在时,常常演戏,直到了隆裕为太后每逢令节,照旧召唤伶人进宫演戏。亲王的福晋格格们,一遇大内演戏,自然循例入宫,伶人之中,有个唱武生的杨伴儿他因得西太后宠遇,妻子和女儿,只得出宫回家,隆裕太后虽也爱看戏,以居着大丧,究属碍于礼节,不便公然行乐。后来日子久了,于是天天命他在宫中演戏,这时候大福晋和杨伴儿,只是眉来眼去,可是在宫廷之间,究多不便,日子一久,杨伴儿居然上门候差,一日到了摄政王府门口,见警卫森严,究竟是候门如海,难以进去,不觉计上心来,我何不绕到后门看看如何,再打主意。于是大踏步直奔后门,原来摄政王王府后面,是一座大花园,杨伴儿刚走到后门,只见有一个小宫女站在那里。一见杨伴儿笑嘻嘻地说道:“你可是杨大爷么?福晋叫咱们候得你好几天了。”  说着微微一笑,当即领了杨伴儿望花园里走去弯弯曲曲,转了几个弯,到了一处地方,只见重楼迭阁,书栋雕梁,与大内丝毫无异,好一座楼台。走到楼屋相近,那小宫女忙对杨伴儿说道:“杨大爷,稍等一下,咱去给你通报。”

  说罢三脚两步地去了。过了一刻,那小宫女出来,笑对杨伴儿说道:“请你里面略坐一坐,大福晋就出来啦!”

  杨伴儿点点头,走进那座楼台里面,却是一个客室,陈设得非常幽雅。小宫女端上一杯茶来,杨伴儿喝着茶,见室中琴棋书画,没有一样不全,正瞧得出神,忽听得脚步声音,回头看时,正是大福晋,操着纯粹的京话,说道:“好啦!怎么今天才来呢。”  杨伴儿忙答道“这是小人不识路径,走错了路的缘故。”

  大福晋道:“此地很不便,咱们可到那边去坐。”

  说时同了杨伴儿往东边一带房舍中走去,到了这儿却又换了一副样子,所摆的东西,却是宝贵古玩。大福晋令杨伴儿坐下,大家就慢慢地寒暄起来。谈了半晌。大福晋吩咐小宫女去把内室的菊花酒拿来,小宫女去了。杨伴儿便问大福晋道:“王爷此刻可曾回府吗?”

  大福晋说道:“旁日是早已回邸了,这几天因太妃有旨进宫去议事,大约晚上方得脱身。”

  正在说着,小宫女笑盈盈地提了食盒一手提着一个玻璃瓶了,跑到案前,把食盒打开,取出几样精致的肴馔来,又将双白玉筷子,一对白玉杯,一一摆好了。又拿玻璃瓶打开满满地斟上两杯酒才放下瓶,垂手侍立在一边,杨伴儿觉得杯中的酒味,香郁芬芳,异常香美,真是生平所未饮过,忍不住拿起杯来,喝了一口,那酒的香味从鼻空中,直冲出来。因问大福晋道:“这是什么酒,却有如此的香味,吃在口里甘美之极了,”

  大福晋笑道,这酒还是老佛爷在时御赐的,从前高丽的国王,不是年年的进贡么,当高宗皇帝万寿的时候,高丽王遣使贡礼物到本朝,内中就是十瓶酒,据使臣说这酒是高丽王妃亲手所酿的,用了五色的菊花,浸酒在蜜里蒸,着实下一番手续才把它酿成,所以叫做菊花冰麟酒,饮了此酒,可以益寿延年,壮精健骨。高宗时遗传下来。有一天西太后忽然想了起来,命内监去拿出那五瓶酒赐与王两瓶,王看得很为贵重,非在佳节不肯乱饮。现今还有一瓶,还未启盖哩!”

  杨伴儿所饮的是王不肯浪饮之酒。福晋说毕,也将酒饮了一口,两人饮酒谈心,渐渐密切起来,小宫女在旁边,只顾一杯杯斟着。杨伴儿因酒味甘芳,不免多饮了几杯,已有些醉意了,大福晋也面泛桃花有点情不自禁。二人说一会,笑一会,吩咐小宫女收去了残肴。大福晋便搀了杨伴儿的手一同走入内室。从此以后,那杨伴儿,居然入宾为主起来,一切举动挥霍,更是放荡。对于他的妻室头上首饰,身上穿着,皆是贵重物品。列位你想,究竟杨伴儿是一个优伶,那能备办得到这许多贵重珍品,况且杨伴儿常常把这希世之珍,拿出来炫耀那班同辈,那班伶人,自然是眼热,到后来,由艳羡变成妒忌。遂将杨伴儿与大福晋勾当,宣布出来。那贝勒府总管李六要和杨伴儿过不去,但他与杨伴儿做对头,一半是为吃醋,所以借着竹杠为名,去难为杨伴儿,不敢再渡蓝桥杨伴儿如其知趣,也不至弄出笑话来,偏偏他色胆包天,不肯退让。李六便时向杨伴儿索诈,由三百元而到五百元,多至千元。终难填他的欲壑。其实李六何尝需这点点小数目。总而言之,要撵走杨伴儿罢。后来,李六差不多天天向着杨伴儿借钱,好在李六是住在王府内的,杨伴儿进出,日日要碰见的,自然避免不了。杨伴儿给他缠的慌了,便告诉了大福晋,将李六逼迫情形,一一说了,大福晋怒道:“咱们因他是多年的当差,才到今天的地位,倒也很瞧得起他,不料这奴才如此无礼,咱叫王爷撵他出去就是了。”

  过不上几天摄政王果然吩咐李六道:“你跟俺已多年了,我也不忍遽然辞退你,但福晋很不满意于你我荐你到振贝子那边去当差,你愿意不愿意?”

  李六心中一想,这一定是大福晋听了杨伴儿的话,把我撵了出去意思。随即答应了,便由洵贝勒写信荐到振贝子府去。自此以后,李六遂在振贝子府里当差。但李六心内总是不甘,时思报复。事有凑巧,这日洵贝勒,由南池子张勋宅中回来,乘了汽车要到振贝子府去,在路上被李六瞧见,李六计上心来,装着气急败坏的样子,向洵贝勒汽车前打个扦儿说道:“刚才王爷命内监来说王爷今天请杨伴儿吃饭,命我到泰丰楼定一桌翅席,因为泰丰楼今日甚忙,不能备办,奴才恐王爷用的急,所以赶来回禀一声,不知王爷另换一家的好?”

  洵贝勒听了此言,不觉诧异道:“咱们几时召你去定席,何尝请什么客,说是请客,也不会请一个戏子,你不要胡说吧。”  李六装着沉着说道:“奴才也在那里疑惑,王爷怎请起戏子来呢?真是笑话了,但唤酒席是小太监说的,奴才听得是王爷的命令,怎敢怠慢,因此告了假,急急地跑去。听说还要等吃,王爷既不曾有这一回事,那又是谁说的呢?断不会无事生风的吧。”

  洵贝勒听了李六的说话,不觉心里着实有些狐疑起来。因为,平日对于杨伴儿的行为,也有点听在耳中,当西太后在日杨伴儿出入宫禁,时有不安分举动,看在眼里,今天突然听了他的名儿自觉有些疑心了,私自思量道:莫非咱们府中也有和杨伴儿这厮勾搭的么?咱所知这杨姓的戏子,专门和王公大臣的内眷们不清不楚,咱们不要也演这场戏呢。洵贝勒想了一回,遂不住振贝子那里去了,便命李六跟着他回去,并将他所说的话与摄政王说知,摄政王听了此话,亦是疑心,当命李六领了路也不到书房,即一直转入后堂,望着园中而来。刚踏进后堂,已听得琴声响亮,知是大福晋弹的。因府中无第二人会这玩艺,刚待跨入园门,李六就止住了步不走,摄政王见李六退立一旁,心里愈不安泰了,想其中定有缘故。那疑惑的心,便阵阵起来。这许多的地方,是李六奸刁之处,他这般一作弄,明明是提醒他注意的意思。在这当儿,一个侍儿,手中提一把酒壶,从花园中走出来,一见王爷慌得倒缩回去。摄政王见侍儿这种鬼鬼祟祟的样子,遂即喝住,不许他回转,自己便顺了琴声走来,知道大福晋是在花亭上弹琴,所以也向花亭而来。走到亭畔,听得琴音悠扬,不由的喝一声采。这一采声,却把亭上琴声顿时打断,大福晋听见摄政王的声音,早吃了一惊,慌忙将琴一推等探首出来望时,摄政王已走上了花亭,瞧见杨伴儿坐在那里,大福晋呆立在窗边,两眼直望着自己发怔,不觉大声喊道:“的了,反了,真会有这件事。”  杨伴儿一见王爷,也不免吓了一跳。他一时情急智生,待摄政王立在亭门口时,便忽地直立起来,直冲到王爷面前,乘他不曾提防,飞起一腿,直踢下亭去,自己就拔步一溜烟,逃出园去了。摄政王猛不防备,被杨伴儿踢了一个筋斗已然头晕磕钝,哪里还能叫喊呢?不然只要他一声高呼,那怕杨伴儿生了翅膀,也飞不出这贝勒府。那管园的见杨伴儿很急促地跑出来,本要阻拦他,因他是大福晋的红人。虽有李六命令叫他看园门,未叫捕人,况李六的势力,总比不过大福晋,自己做了一个看门的那敢和福晋做对头。想到这里,便任那杨伴儿溜烟逃走。然摄政王跌在地下,大福晋究竟有些过意不去,遂即扶了起来,一面替他拍着身上的灰尘,一头泪汪汪地跪在地上认罪。摄政王起初是怒气勃勃,恨不得把剑拔了出来,把大福晋和杨伴儿两个一砍两段。正是:孤臣保国谋复辟美人从来是风流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